WTO 第13屆部長會議（MC 13）即將於今（2024）年2月26至29日於阿布達比舉行。鑒於總理事會（General Council, GC）已於去（2023）年7月24至25日提出「WTO審議功能改革路線圖」，分階段漸進式推動、檢討進展及確立改革之可能成果，故按照期程規劃，GC已於去年12月舉行會議，確定將在MC13提出的討論事項及研擬MC 13成果文件。
惟爭端解決改革方案仍前景不明，主要是美國與其他130多個會員有重大分歧。美國自2022年4月29日起邀請會員以「非正式討論」方式加入並開放會員提案，但美國對上訴機構的改革立場似難獲得其他會員認同。另一方面，非洲集團（African Group, AG）認為美國主導的「非正式討論」程序，次數過於緊湊，且未顧及到談判資源不足的會員能否及時參加討論[1]，未落實所謂符合所有會員利益、具包容性、透明化等要求。雖然瓜地馬拉籍協調人莫里納（Marco Molina）執行數次「非正式討論」程序（informal discussions），但多數意見認為這些討論過於偏袒已開發國家，且始終未就爭端解決「兩審制」（two-tier dispute settlement system）進行實質討論。此外，WTO整體改革方面仍有數項核心議題無法取得共識，投資便捷化議題雖已確定納入MC 13討論議程，但其法律爭議恐將持續。
一、 美國主導「非正式討論」推動上訴機構改革難獲支持
（一）美國立場：重申上訴機構問題，並強調國家安全利益不容WTO裁斷
回顧美國過去對上訴機構的質疑，共包括：任意增減會員在協定下的權利義務、逾越90天上訴審理期限、任期屆滿成員仍繼續審理、額外提出非解決本案爭端必要之裁決內容與諮詢意見、重新進行事實審問題，以及聲稱裁決報告具有先例拘束效果等六項。美國於去（2023）年7月5日向WTO提交的溝通文件（JOB/DSB/4）[2]除再次重申前述問題，也強調國家安全利益不容WTO裁斷的立場，有意為目前美國實施的多項貿易限制工具尋求合法化、正當化的解釋[3]。美國文件強調，WTO改革應追求維護各會員之利益和具有包容程序，以遵守公平、公正與各國主權為原則，並容許各會員保留判斷關鍵社會利益的政策空間。
（二）美國始終不願清楚說明「兩審制」的運作方式
對於是否恢復其他會員所期待之「兩審制」，美國始終未明說，但美國近期又再次對上訴機構成員空缺提出第72次杯葛。此外美國在前述文件JOB/DSB/4，還增加其他對爭端解決機制改革的訴求，例如呼籲提升爭端解決機制的可近用性、透明化要求等。
二、開發中國家期許恢復兩審制、堅守WTO改革應遵循透明化與包容原則
代表超過50個國家的非洲集團（AG）在前述美國溝通文件提出之後，旋即於去年7月12日發布立場文件（WT/GC/W/892），主張爭端解決機制改革應維持「兩審制」、確保各方遵守透明化和包容性原則，並重視目前遭到擱置的發展議題。AG提案主要反映MC 12成果文件（Outcome Document, WT/MIN(22)/24）第 3 段所揭示的改革目標，主張「改革工作應由會員主導（Member-driven）、開放、透明、具包容性，且須符合所有會員的利益，包括發展議題。」特別有關發展議題，AG強調特殊與差別待遇（Special & Differential Treatment, S&DT）條款討論已延宕許久，並期許能在MC 13產出有意義的改革成果。
三、WTO改革：目前僅投資便捷化聯合聲明倡議確定納入MC 13議程
在MC 12之後，會員對於推動WTO改革做出原則性宣示。會員也了解WTO改革並非一步到位，應該「邊做邊改革」（reform by doing）。不過在如何重振WTO談判功能、聯合聲明倡議（joint statement initiative, JSI）形式整併至多邊體系、漁業補貼下的過漁議題、農業部門下平衡糧食安全及公共儲糧（public stockholding, PSH）等核心問題上，會員迄今討論仍分歧，甚至造成MC 13成果文件一度難產。
截至目前，MC 13成果文件雖尚未正式公布，但至少確定將包含有投資便捷化JSI議題。惟事實上，投資便捷化議題也有爭議。由中國大陸主導的投資便捷化JSI，如同其他JSI（電子商務、服務業國內規章、微中小企業等），也面對來自印度與南非的合法性質疑，渠等主張JSI屬於WTO場域以外進行的非正式討論，既非多邊WTO協定之一部，亦無法與複邊協定同等視之。若將JSI視為WTO設立協定（Marrakesh Agreement Establishing the WTO）下的複邊協定（亦即設立協定附件四所列之各協定與附屬法律文件），則理論上應按WTO設立協定第10條第9項規定，以「共識決」決定是否將該JSI納入多邊WTO體系，惟在印度等持續堅守JSI不是WTO合法規則的情況下，在共識決程序獲致同意自有難度。印度指出，JSI的發展將損及多邊體系的談判功能，因此堅決反對在MC 13下提出討論。惟相對於此，投資便捷化JSI提案由於早已獲得包括來自歐盟、日本、巴西、新加坡、美國與英國等許多重要國家的支持，故目前GC會議已確定投資便捷化議題將會納入MC 13。
四、小結
根據目前已揭露的談判資訊，WTO爭端解決機制改革的討論雖納入MC 13議程，但不會討論爭議性高的上訴機構改革問題。開發中國家雖然堅決反對JSI「非正式討論」納入WTO體系，但卻期待爭端解決機制改革的「非正式討論」回歸多邊討論，畢竟上訴機構若無法續行審理，即便小組仍正常運作，但一旦敗訴方提出上訴後，爭端案件將成為懸而未決的結果。
面對僵局，有部分國家已加入由歐盟發起的臨時多邊上訴仲裁協議（Multi-Party Interim Appeal Mechanism, MPIA），但MPIA截至目前仍缺少如美國、印度與南非等重要國家參與。另有部分國家則是積極運用區域貿易協定（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 RTA）下的爭端解決機制，例如美墨加協定（USMCA）至今已累積四件爭端案件在案（美國訴加拿大乳製品關稅配額TRQ兩案、墨西哥訴美國汽車原產地規則案、加拿大訴美國太陽能防衛措施案）；跨太平洋夥伴協定（CPTPP）首件爭端解決小組報告（紐西蘭訴加拿大乳製品關稅配額TRQ案）近期也出爐。同時申請加入CPTPP的國家漸增，RTA的爭端解決機制是否會取代WTO成為各國更想運用的機制，也待觀察。
[1] WTO: African Group Seeks Transparency & Inclusiveness in DS Reform Talks, THIRD WORLD NETWORK, Aug. 1, 2023, https://www.twn.my/title2/wto.info/2023/ti230801.htm .
[2] U.S. Objectives for a Reformed Dispute Settlement System, WTO DOCUMENT JOB/DSB/4, July 5, 2023, https://docs.wto.org/dol2fe/Pages/SS/directdoc.aspx?filename=q:/Jobs/DSB/4.pdf&Open=True .
[3] WTO: No Room for Trade Disputes on National Security Issues, Says US, THIRD WORLD NETWORK, July 10, 2023, https://www.twn.my/title2/wto.info/2023/ti230704.ht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