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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日本加盟TPP對日本經濟的影響

中華經濟研究院第二研究所　呂慧敏高級分析師
2014/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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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亞太經濟合作會議（APEC）成員國智利、紐西蘭、新加坡、汶萊發起，於2002年開始醞釀、2005年簽署、2006年生效實施的多邊自由貿易協定《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協定》（Trans-Pacific Strategic Economic Partnership, TPP），自2008年2月美國加入談判後備受重視。其後，隨著澳洲、祕魯、越南於同年11月加入談判，馬來西亞、加拿大和墨西哥於2012年10月加入，以及日本於2013年3月也加入談判的行列，TPP 12國整體GDP達2,921兆日圓（IMF 2012年資料），占全球GDP的38%，就經濟規模來說，比起歐盟（EU）的1,674兆日圓大得多。

　　TPP的主要內容為促進自由貿易與統一國際規範措施，前者以無例外的廢除關稅為原則，加盟國間關稅需立即或是階段性完全廢除；後者則包括對於金融體制、智財保護、對外投資等不能採取差別待遇，允許人員、資金在加盟國間自由移動。TPP的具體內容包括21個領域，大致分成三方面，首先是有關自由貿易方面，包括商品市場進入、原產地證明、貿易圓滑化（貿易規則透明化、手續簡便化等）、衛生和植物檢疫措施、貿易的技術性障礙、貿易救濟、越境服務貿易等7領域；其次為有關商業規範措施一致化方面，包括政府採購、智財權、競爭政策、商業人士移動、電訊服務、金融服務、電子商務、投資、環境、勞動等10領域；再者為TPP運用方面，包括制度性事項、紛爭解決、合作、跨領域事項等4領域。

　　日本現任安倍政權於2013年3月15日重申參與TPP談判的意願，7月正式加入雙邊談判的行列。不過，由於執政的自民黨曾在2012年12月的眾議院選舉公報中載明，日本不參與以沒有例外全面廢除關稅為前提的TPP談判。在2013年7月參議院選舉時也表明，如果稻米、小麥、乳製品、牛肉及豬肉、砂糖等「重要5項目」的關稅廢除無法排除在外，日本有可能不參與TPP談判。最近2014年5月30日在美國華盛頓召開的TPP美、日談判，還是無法就牛肉、豬肉關稅問題達成共識，使TPP短期內獲致協議的困難度升高。本文主要以日本加入TPP的意義及經濟面的利弊進行分析，並解析TPP談判停滯對日本的影響及日本所面對的課題。

日本加入TPP的意義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曾於2014年5月22日在日本經濟新聞社主辦的第20屆國際交流會議「亞洲的未來」演說中表示，參與TPP是日本經濟的出路，強調亞洲經濟的成長有日本可以提供貢獻的地方。安倍並誓言利用法規鬆綁進一步開放日本市場，提出利用「安倍經濟學」第三支箭的「成長戰略」進行前所未有的改革措施，而這正是日本參加TPP的意義所在，也是日本的責任。

　　日本參加TPP至少有三方面的意義。首先是廣結善緣，尤其在包括中國大陸等新興國家崛起後，如何強化與美國的同盟關係，並與東亞國家建構一個多邊的平衡關係對日本來說極為重要。加盟TPP不僅可以強化日本的談判力，也可以增加日本經濟外交的自由度。其次是可以參與規範措施的制定，TPP是高門檻的自由貿易協定，有24個作業部門針對各項規範措施進行研議。日本及早參與談判有助於提出有利於日本經濟的規範措施。第三項意義則在於貿易自由化，根據TPP的規定，產品關稅沒有例外，必須在10年內100%廢除，它對日本農業將造成一定的影響，但是對消費者來說，則可以減輕保護所造成的成本負擔。由於日本在亞洲的經濟發言地位有下滑的趨勢，透過參加TPP，也有提升日本「存在感」的意義。TPP包括日本雖只有12國，但是經濟規模占全球GDP接近四成，貿易額則占全球的三分之一，大幅超過歐盟，甚至未來還可能發展成亞太自由貿易區（Free Trade Area of the Asia Pacific, FTAAP，包括APEC會員國之FTA）。參與此一巨大的經濟圈對日本的經濟、政治、外交有絕對的好處。

　　當然，日本現在不只面對加入TPP的問題，也正在進行與ASEAN 10國加上周邊6國所形成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 RCEP）、與歐盟的經濟夥伴協定（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 EPA），以及中、日、韓三國的自由貿易協定（Free Trade Agreement, FTA）談判等。由於日本締結FTA比率不及兩成，比起其他先進國家的四成左右低得多，且安倍政權的「日本再興戰略」（安倍經濟學第三支箭之成長戰略）誓言在2018年達成70% FTA比率的目標，這也是日本積極參與TPP談判的原因。

　　雖然日本過去接受政府保護的領域，會因為參與廣泛的FTA而受到嚴苛的競爭，但是另一方面也可以因此擴大與其他國家或是地區的商業機會。尤其是安倍經濟學第三支箭的成長戰略強調，今後，在人口減少、超高齡社會下，日本國內的經濟規模或是需求不易擴大，如何引進國外的成長動力，對日本的經濟發展相當重要。這也是日本積極參與全球廣域的FTA的意義所在。

日本加入TPP的利弊

　　根據日本政府於2013年3月所公布之日本加入TPP影響評估報告指出，消費將增加3.0兆日圓、投資增加0.5兆日圓，出口增加2.6兆日圓，進口增加2.9兆日圓，整體來說，經濟效果為增加3.2兆日圓，對實質GDP有0.66個百分點的拉抬效果。其中，農林水產品的生產約減少3兆日圓，稻米減產三成以上，小麥減產99%，糖、澱粉原料作物和加工蕃茄均減產100%，牛肉、豬肉也分別減產七成左右。（圖1）

圖1　日本加入TPP的總體經濟效果

　　另外，根據由各領域專家所組成的「大學教員之會」試算結果，認為農林水產品生產減少會有波及到商業、製造業、運輸業的關聯效果，這方面的減少金額將達7兆日圓左右，如果將這一部分也計算進去的話，日本參加TPP將因此拉低實質GDP 1.0個百分點，金額減少4.8兆日圓，而就業也將減少198萬人，其中，農林水產就業人數將減少146萬人。

　　日本加入TPP的好處是，透過關稅的廢除使貿易進一步自由化，日本產品的出口將大幅增加。此外，透過貿易自由化，也可以促進企業生產更具效率，能提升營業利益，甚至可以擺脫「鎖國」的心態，加速經濟的全球化，引進其他國家的成長動力，促進日本經濟的持續成長。

　　不過，參與廣泛的FTA，也可能使國外的廉價產品大量進口到日本，使日本長期以來的通貨緊縮，物價持續下跌現象更不易改善。尤其是，日本目前的農產品關稅稅率相當高，稻米為778%、小麥252%、脫脂乳製品218%、乳酪22.4-40%、牛肉38.5%等，一旦廢除關稅，外國進口品大量流入，日本的農業將受到重大的衝擊。甚至因農業生產減少，水田減少下，不易貯存大量雨水，可能形成土石流等環境破壞，或是造成地區性經濟的崩潰，例如傳統生產蔗糖的沖繩地區等。並將使日本糧食自給率大幅滑落。此外，日本國內對於食品添加物等規定極為嚴格，如今因為修正管制措施或是基準，包括農藥殘留基準、基因作物標示義務、食品添加物認可規定等，可能因此威脅食安。至於醫療領域方面，主要是日本屬「健保醫療制度」，不若美國是屬於「自由診療體制」，高昂的醫療費用在美國是依賴醫療保險制度來因應，如此一來，一些較不易賺錢的醫療領域，例如急救、產婦科、小兒科等將經營不易。醫療體制也可能衍生貧富差距問題。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對日本法規、制度面的衝擊。

　　根據紛爭解決條款（ISD條款），企業對外投資因該國之政策或是法規限制而受到不利的待遇時，可以請求賠償。例如，加拿大禁止石油添加MMT神經性有害物質，而遭到美國燃料廠的損害賠償控告，結果是加拿大取消該項管制措施。或是阿根廷因禁止調漲水費，而遭到美國參與阿根廷供水事業企業的控訴，結果是阿根廷鉅額賠償美國企業等。

　　相較於日本在農林水產業處於相對不利的地位，製造業的生產則是日本的強項。例如汽車產業，就TPP 加盟國的美國來說，一般汽車進口稅是2.5%，營業用車則為25%，而越南一般汽車進口稅高達78%，馬來西亞也達15%。日本車輛進口關稅則為零。TPP調降或是廢除關稅，對於日本車輛出口是相當有利的。不過，日本在過去「迷失的20年」時期，因為日圓匯率偏高，運輸機械產業早已大量對外投資，將生產移往消費地國家。日本國內除了生產數量較少的高級車輛或是擔心技術轉移的環保車外，消費地生產主義已是汽車產業的趨勢。因此，關稅課徵與否，似乎已不再是影響日本汽車出口的重要因素。2013年日圓大幅貶值，但是日本貿易收支入超情況沒有改善，也說明了日本產業外移的現況。

日本加入TPP的課題

　　根據日本政府的試算，日本加入TPP會因此提高日本GDP 0.66個百分點。雖然，就過去日本經濟零成長年代來看，0.66個百分點是一個不容忽視的數字，但是，就整體日本經濟來看，事實上也並非是無法取代的政策。儘管如此，安倍政權積極參與TPP主要是著眼於它的潛在利益可能相當大。首先，如果透過加盟TPP而順勢推動來自美國所要求的市場開放，它對安倍政權極欲推動的成長戰略（經濟改革措施）絕對有利。安倍經濟學第三支箭成長戰略的具體措施即將在2014年6月推岀，它的影響將是安倍經濟學能否成功的關鍵。尤其是日本國內有諸多來自各領域既得利益團體的反對聲浪，使安倍經濟學的成長戰略推動不易。透過加盟TPP的契機，可讓安倍政權較容易推動制度面的改革。

　　其次，如果日本對加盟TPP不夠積極，則要達成安倍政權誓言在2018年，使日本FTA比率達70%的目標將更不可能達成。因為，加盟TPP的停滯，也將使日本與歐盟、中日韓FTA、RCEP等的FTA談判進度減緩下來。反之，如果日本積極進行談判並改革國內制度，則包括中國大陸等也會感受到日本推動FTA的意願與必要性，也可望因此加速日本與其他國家或是地區簽署FTA。否則，日本可能喪失比TPP更廣大地區的經濟利益。

　　最重要的是，如果TPP談判失敗，則亞洲國家的經濟改革措施可能因此延緩，例如亞洲國家眾多國營企業的改革速度可能會減緩，則日本極欲引進的亞洲成長動力，也將不如預期。

　　事實上，目前日本所面對的早已不只是加盟TPP的問題而已。如前所述，現今已是一個廣域經濟體的時代，不只是TPP，包括RCEP，日本與歐盟、中日韓FTA等均有別於過去的雙邊FTA，這種巨大的、廣域的FTA隱藏著潛在的經濟利益，它對企業進行供應鏈佈局以達成生產效率化、最適化的影響深遠。RCEP的人口達全球的一半左右，企業的眼光也將放在10年後的經營佈局上。廣域FTA非常重要的是在有關貿易、投資規範措施方面的規則如何制定，包括智慧財產權保護、電子商務交易、國營企業等的競爭政策等，如何透過談判將相關規則朝有利於本國的方向來制定，而此也關係到將來廣域FTA形成後的競爭優勢。尤其應該避免對不同國家簽署不同的規範措施，以致於將來在參與廣域FTA時抵銷了相對的優勢。也就是說，要有一個整合性、不互相矛盾的對策才行。

　　因此，為了避免多項FTA的談判不同調，成立一個統一事權的整合性事務單位，也是提升FTA談判效率以及避免浪費成本的有效方式，也有利於橫向連繫的工作。如前所述，日本已經不是只有參加TPP的課題而已，未來廣域的FTA談判將陸續展開，因此一個具有整合性功能的「司令塔」以進行策略性規劃，有其必要。

　　無論如何，美、日間對於農業產品廢除關稅方面尚未達成協議，而且，美國即將在年底有國會選舉，來自農業團體的壓力不會減少，況且，美國如果對日本讓步的話，也會落得其他國家批評美國做法的口實，而使美、日間談判更添困難。如果美、日間無法達成協議，則對日本來說，首先是對TPP整體的談判將緩慢下來，TPP簽署將長期延遲下去。其次，日本目前談判中的其他廣域FTA的交涉氣勢恐怕也會低落，包括RCEP、中日韓FTA等，也就是日本的通商策略的進展將延遲下去，對安倍經濟學的成長戰略成果將形成不利的影響。第三則是會令人產生對安倍政權真正改革意願的懷疑，則對成長戰略效果的期待也將打折扣。尤其是，安倍首相曾強調TPP是安倍政權的政策支柱，為了提升此項支柱的成果，須打破既得利益的好處，TPP簽署的延宕，將使安倍首相的說法受到質疑。

　　日本加入TPP到頭來絕對是政治領導人大膽的決斷，這就像安倍首相在2013年3月時所說的，「加入TPP是日本國家的百年大計」一樣，在目前的環境下，日本的選擇實在不多。

【本文原載於《經濟前瞻》雙月刊，第154期，2014年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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